水鬼。

（2）

谁是人，谁是鬼，又怎么分得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又怎么讲的准。

孙哲平从小就在山上跟着师父修炼。他的师父，是茅山道术的最后传人。可惜在孙哲平十二岁那年，他的师父因为封印恶鬼被反噬，而离开人世。孙哲平也在那时候被鬼气伤到，脸上留下了疤痕，并且丢失了一魄。师父临终时给他留下的话语是:“你道行未够。”然后在他左臂上用朱砂描下一道符，以暂时稳住他只剩下的三魂六魄。自此之后，孙哲平痛恨这天地间所有恶鬼，立下定要封印所有恶鬼的誓言。

清晨刚刚下过雨，青草的气息四溢，石阶上的凹孔还积着水。街道两旁的小摊点吆喝不断，而路上行人行走匆匆。孙哲平背着剑和包裹随着人群而行。有行人看见他的脸上狰狞的伤疤和背上的剑，都绕开他而行。

孙哲平要赶在日中前到七家所在位置能连成一线药材铺各买七钱朱砂。（*注1）孙哲平在前六间药铺都顺利买到朱砂，唯独在最后一家出了问题。

“朱砂呀，小店的存货都被刚刚那个小哥买走啦！”药铺老板指了指一个身影。

孙哲平道了谢，急忙追出去。

买朱砂那人是个年轻的男子。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见他，孙哲平就感觉很熟悉，好像看见一个多年的老友一般。听到孙哲平想要向他买七钱朱砂，他显示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如果你能告诉你为什么要买七钱朱砂，而我又对你的答案感兴趣的，我就卖给你。”

“这……”孙哲平想不出什么有趣的答案，只好实话实说，“我要用它来捉鬼。”

“捉鬼？”年轻男子有些无语了，“这样的理由都能想出来，你也是不容易，都给你了。”他将装朱砂的袋子递到孙哲平面前。

孙哲平道谢，“谢谢这位兄弟，我只需七钱。”说完伸手就去掏袋子。

这时，年轻男子却将手收回来，“等等，你说捉鬼？我这么大个人都没有见识过捉鬼呢，带我去看看行不行？”说着将装朱砂的袋子藏到身后，大有一副你不带我去，我就不给你朱砂的样子。

孙哲平在外行走了这么多年，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刚想义正辞严地聚聚，转念一想，他要跟着就跟着吧，先得到朱砂再说，到时候找个理由打发他就是了。更何况，他身上熟悉感，让孙哲平很在意。这么想着，孙哲平对男子点点头。

男子笑了，边从袋子里掏出一把朱砂边说:“我叫张佳乐，无字，你叫什么？”

孙哲平接过朱砂，“我叫孙哲平，也无字。谢谢了，张兄弟。”张佳乐，这个名字并没有听说过，为什么会对这人感到熟悉和亲切呢？

“哎，叫我张佳乐就可以了。”

孙哲平随口应着话想着事情，漫不经心地将朱砂放进包裹，完全没有发现张佳乐给他的朱砂在太阳底下闪着奇异的光芒。

喻文州醒来，发现自己衣服湿透地躺在岸边。而他身旁，坐着一个青年。青年低下头，刚好对上喻文州惊疑的眼神。

“你是？”多年阅人经验告诉喻文州，眼前这个人很不一般。

“我是黄少天，是在这易江下被绊住不得转生的水鬼，是我弄翻你的船，将你拉进水里的。”喻文州仅仅问了两个字，名为黄少天的水鬼就语速极快地回答了好几句话。

水鬼？喻文州心扑地一跳，他仔细回想，的确，在他失去知觉之前，在水底下拉住他就是这个人。不过这人也和传说中的水鬼差别太大了吧。

“所以，你现在是要我做你的替身吗？”喻文州试探着问。易江附近流传着一个水鬼为了轮回转世而拉人入水做替死鬼的传说。

“这你就想错了，我像是这种人，啊不，我像是这种鬼吗？你们的传说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全是一派胡言。我是因为你是九世孤煞，才将拉下水。”黄少天看喻文州眼带疑惑，就继续说，“我呢，本来是秦国的一名剑客，千年前命丧易江，因为身上煞气不足，而被困在易江，不得转世，所以我要跟着你一段时间，吸收煞气。当然啦，你是不能拒绝的。”

“九世孤煞是大恶命格的一种，这种命格的人，一定是坏人。你是一定会做坏事的，所以跟着你，就能感受到煞气了。”

“一定是坏人啊。”喻文州笑出声，“说的很对呢！”喻文州的确是个坏人，说好听些，他是丞相的门客，说实话，他是丞相的走狗。他是丞相暗里的毒刃，谁挡住丞相的路，他就让他消失于世。这次来易江，不就是为了对易江郡守威逼利诱，让他投靠丞相这一边吗？

“所以我只需要让你跟着我就好了？”喻文州问，“不会害我性命？”

“当然，本剑客不做害人的事，不过你本来就活不长，因为你这个命格，你也不用太伤心，人都是会死的，有的人长命，有的人短命，何况你是坏人嘛，活那么长也不好啊！”黄少天又说了一通。

晚上的时候，应黄少天的要求，喻文州带着他逛夜市。

易江是大郡，夜市十分热闹，正可谓，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到处灯火通明，宝马雕车香满路，灯火不断，无处阑珊。吆喝摆摊的男人，去酒肆茶肆的旅人，涂着脂粉的少女，带着孩童的妇人，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黄少天显得特别兴奋，大概是被禁锢在水里太久了。他东看看，西看看，好像一切都那么新鲜。

“哎呀这个这个是什么啊？我那个时候没有这东西呢！啊那边，我要吃那个！现在的糕点都这么精致吗？果然过了一千年，就是不一样啊！”黄少天语速快，走路也快。喻文州在他身后跟着他，十分庆幸自己只是湿了衣服，而没有丢失盘缠，盘缠也很足，不然以黄少天这个什么都想吃，什么都想买来看看的样子，他卖身都不行。

黄少天十分兴奋，脸上一直挂着笑脸，看得喻文州也跟着翘起了嘴角。

在一晚上，黄少天对喻文州的称呼，从“喻文州”变为了“文州”，而喻文州也开始叫他“少天”。

夜深了，喻文州和黄少天在云吞面铺子做最后一桌客人。那铺老板带着他的女儿收拾东西，等喻黄二人吃完，就可以收摊了。

喻文州招招手，小女孩就过来收钱。

老板将煮滚的热水拿出来，准备放到一边的时候，突然脚上一滑，整盘热水就向着喻文州和女孩泼过去。喻文州毫不犹豫地将女孩护在怀里，闭上眼睛。

然而，炽热的水没有落到喻文州身上，而是像拐了个弯一样落到他身旁的地下。一滴水都没有溅到喻文州身上。女孩子大哭起来，跑到父亲身边，老板心疼抱着女儿，然后向着喻文州又感谢又道歉。

喻文州抬头对上黄少天的眼睛，黄少天对他眨眨眼。“我怎么说也是个水鬼嘛，小意思！”

黄少天想到了什么，突然看他的眼神有点复杂:“不过，你真的是个坏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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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这里沿用旧算法，一钱为三克

这是两更，但我懒得分开发了( •̀∀•́ )

晚上更《蓝雨街上一群喵( •̀∀•́ )》